萧澍棠按着宫帖的安排,很快找到她自己的座位。正好是在右侧最后一桌,距离主位,她曾经坐过无数次的辉煌龙头座椅很是遥远。这个座位,只一个单人宴桌和矮座椅,靠近千秋殿的殿门,有夜风吹进来,她再走两步就到了。无视众目睽睽,她淡然自若的走到自己的座位,掀开长袍衣摆坐下。
如此安排,看来今晚定有对她汹涌而来的羞辱,只不知道谁会先羞辱她,又有多少羞辱。宴席里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露出的笑意迥然不同,冷漠有之,厌恶有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少些是真的关切。萧澍棠忽视楚端昀的关切,迎上眼里对她露出担忧的承安侯,再转眼看他身后,是斜眼看过来的承安侯世子,程元清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萧澍棠今日前来之前,早就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寿宴,主角不是要过寿的太皇太后,反而是她这个前朝皇帝。她之所以前来,是因为这是一次可以看到大渝朝的臣子们的机会,她想知道哪些是她可以与之结交。这个寿宴上来了许多大臣,瞥眼略过,见到不少熟面孔。或是曾是支持过她的大臣,或许周鹤一派的大臣,或是赵太后一派的大臣,如今都归顺了大渝朝,做了谢毅铖的臣子。
她坐在自己的宴席间,此时太皇太后和圣上还未到,没有开宴。他们桌上是有些糕点或开胃菜,茶水美酒也有。萧澍棠自己的桌前空空如也。有宫女端着茶水瓜果上前来,摆放在她的桌前,宫女动作规矩温柔,不紧不慢。萧澍棠在宫女暗中偷看她的时候,对她微微一笑,宫女愣怔了一下,躲开视线起身离开。
章晋砚站在章晋墨桌前,眼睛望着远处的萧澍棠,挡住章晋墨的视线。
章晋墨坐在宴席中,抬眼只看到一个屁股,不满道,“站着干什么?坐好。”
“兄长,原来她就是萧澍棠啊。”章晋砚转身走过去,坐在章晋墨身后,“兄长还说萧澍棠平庸至极,我都信了,如今见到她,这哪里是平庸,她若是平庸,我们就是一团烂泥了。”
“你夸她可以,贬低你自己可以,拉扯我做什么。”
章晋砚见萧澍棠独自一人坐在宴席,在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寂,心生怜悯:“兄长,我可以去和萧澍棠说几句话吗?”
“想死就过去。”
章晋砚嘟囔道,“太皇太后的寿宴上,说什么死,真不吉利。”
“闭嘴。”章晋墨道。
孙蔺书:“右相,少年活泼点是好事,说两句话而已,你闷葫芦想当哑巴,无趣呆板,不讨人喜欢惯了,可别把自家小孩整的跟你一样的呆木头。”
章晋墨:“左相讨人喜欢,听说花楼女子都跑家门口去了,昨日右相门口可是热闹得紧啊。”
他只是路过花楼见恶民强卖自家侄女,好心帮那姑娘赎身,谁知她上门来,昨日跪在相府大门说要给他当奴婢。孙蔺书理了理袖子,假装烦恼道:“没办法,长得太俊,桃花开得盛,左相没那福分,姑娘见到你都吓得远离三条街。”
章晋墨没理孙蔺书,孙蔺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大殿门口旁的俊美少年身上,笑道:“左相可是觉得萧澍棠与先前见到的有些不同?”
这哪里只是有些不同,是大为不同,简直是换了个人。若不是有人提醒这是萧澍棠,章晋墨都不知道前几日跪在大和门乞丐一般的窝囊废,会是这个容貌惊鸿的少年。
坐在承安侯身后的程媛媛,听到周围的公子千金们讨论萧澍棠的容貌,或是惊叹她的容貌,或许骂她小白脸,或是说她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像个娘娘腔。程媛媛心里难受悲哀,当初坐在高座受人跪拜敬仰的大粱国君,如今却只能委屈在大殿最后一桌靠近殿门口吹冷风的宴桌,被他人当成猴子观赏,评头论足。她可是萧澍棠,最是矜贵骄傲,最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怎能承受这样的屈辱。程媛媛眼望四周,见不少千金小姐目不转睛,痴痴的盯着萧澍棠。
有宫女端酒上来给萧澍棠,程元清和魏承遇走过来,魏承遇抢走宫女放在桌面的酒壶,往萧澍棠的酒杯倒酒,哗哗哗的声音,酒水盈满酒杯,魏承遇没停下,酒壶依然倾斜着,酒水急速流出来,桌面上迅速湿润一片,酒水流了一桌,要从桌沿流下来,萧澍棠拿手挡住酒水,袍子没湿,却一手浓浓的酒味。
“萧澍棠,我倒的酒,喝啊。”魏承遇倒完酒壶里的酒,把酒壶丢在桌面。
萧澍棠垂眸看着眼前狼藉的宴桌。
魏承遇:“怎么?不敢喝?嫌弃这大渝朝皇宫里的酒?”
萧澍棠:“我嫌你脏。”
对面坐在宴席的承安侯想要起身,庆国公拦住他,他笑道,“承安侯,这小一辈之间的玩闹,你个糟老头子过去做什么?别回头打打闹闹,他们本来没什么,你这老头子缺胳膊少腿儿可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