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眠黑沉沉一觉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两只牛油大蜡烛已经燃出了老长的芯子,火花耷拉下来,一爆一爆,是个要熄灭的样子。
好在天光透过窗户纸,洒下一片雪色的亮,映得里屋也都是光。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容眠在枕头上蹭蹭脸颊,颇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思。
大丫头满月掀开帘子走进来,从针线筐里拿出剪刀,先一口吹灭烛火,又将燃着烟的烛芯剪下一截。
还没收好东西,一回头,就见自家小主子睁着圆溜溜的眼,像个猫儿一样的动作,不由捂嘴偷笑,尽量不惊扰他,踮着脚尖出去了。
很快,外头传出响动,仿佛随着小主人的醒来,整个院子都跟着苏醒了。
两个小丫头打起帘子,满月走在前面,满初满晴端着洗漱用品跟在后面,走到容眠床前,盈盈一福:“少爷日安。”
容眠赖着不想起。
满月寻思着已经躺好几天了,既然身子没大碍,不起来活动活动也不好。
眼珠一转,拧了热毛巾在容眠细致光滑的脸上擦了两把,哄道:“外头好雪景呢,主子不是最爱看雪吗,我特意吩咐的东北角不许人踩,好大一片白皑皑,专备着给主子起来瞧呢。”
容眠的确爱雪,不过飘了这么多年,有一回还飘到一个常年下雪的地方,天天看日日看,再喜欢也看腻了。
满月见这话不起作用,正要再编点什么,满初嘴快:“大少爷天没亮就来瞧过——”
被满晴从身后用力扯了袖子,满初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住嘴,见主子脸上已经出现不快,忙低下头,暗悔不迭。
容眠恨恨捶了枕头,一大早就听到这个人,真晦气,老爹跟前还不够他奉勤讨好的,又跑他屋里来孔雀开屏,真够不要脸的。
想到这里,容眠赖床的兴致已败,由着满月把自己从锦被里挖起来,懒洋洋靠着雕花栏柱发呆。
里间燃着熏笼,不怕冻到他。
满月用热乎乎的毛巾一根根擦拭主子嫩呼呼的手指,满晴调好漱口水,将茯苓和其他护齿药材熬出的香膏并一根柳枝呈上来,让主子用蘸了香膏的柳枝清洁牙齿。
容眠心不在焉嚼着柳枝一头,忽然嘶一声捂住嘴——太过漫不经心,咬了舌头。
他已经好多年没挨过痛,眼泪登时就飚了出来。
满月一个激灵丢了帕子,忙低头查看小主子的情况,哄他泪眼汪汪张了嘴。
对光一瞧,好在不严重,只是舌尖破了皮,渗出一点血色,这才松口气,将满晴捧来的药粉轻轻在伤口处点了些。
轻轻凉凉的感觉很快就把疼痛驱散,容眠自觉好了点,柳枝沾了膏体就要继续嚼。
满晴担心道:“今儿要不就漱漱口吧,等好了再用柳枝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