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声音议论纷纷，孟桑充耳不闻，默默的低着头洗着那堆成小山的衣服。渐渐的，周围的人洗完衣服抱着盆回家。河边只剩下孟桑孟柳两姐妹。孟柳气愤的将手里的衣服扔在石头上，用力的踩了好几下。等心中的气撒完，她揉着通红的手坐了下来。“姐，我累了，洗不动了。”孟桑低头用棒槌拍打着被河水浸湿的衣服，水珠四溅，落在了她的脸上。一滴水珠落在了睫毛上，孟桑不适的眨眨眼，水珠掉进了眼里，酸涩感袭来，孟桑放下手中的棒槌，低下头揉着眼睛。孟柳在河边扎起了头发，她把红头绳解下放在一边，一阵风吹了过来，红头绳飘在了河面上。“我的红头绳！”孟柳连忙脱下鞋子，卷起裤脚下了河。红头绳随着水流向河中央飘去，孟柳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红头绳，完全没有注意到河水正逐渐淹没着她。突然脚下一空，孟柳被呛了一口水，她如梦初醒，双手不停地挣扎着。她不会游水！孟柳小时候差点掉河里淹死过，所以其他孩子去河里游水的时候孟柳便在河边看着。孟桑为了陪着妹妹，再也没有下河游水过。“姐姐！救我！”孟桑脑袋放空的盯着面前的衣服，手上的动作机械地敲打着衣服。“姐姐！”忽然，一道呼救声传入耳中，孟桑循着声音望去，当看到在河中央挣扎的孟柳的时候她大惊失色，立马扔掉了手中的棒槌。“小柳别怕！姐姐这就来救你。”孟桑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游水技能她会一点，只不过好多年不下水，已经生疏了好多。孟桑游到孟柳身边抓住了孟柳的胳膊：“小柳，抓住我的胳膊。”孟柳下意识的抱住了孟桑。两个人渐渐往下沉去。“咳咳咳……”孟桑试图推开孟柳，孟柳却跟个水鬼似得紧紧缠在她的身上，似乎要拉着她一起沉入水中。两个人在水中挣扎了许久，孟桑呛了好几次水，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眼珠布满血丝。“小柳……你快松开我……你再不松开……我们两今天都要死在这……”孟柳脑子终于恢复了清醒，她松开了抱着孟桑身子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孟桑的胳膊。孟桑浮出水面喘了口气：“幸好水位因为干旱降了一大半，否则咱们今天都得把命丢在这。”孟柳声音带着哭腔：“姐……我害怕……”“不怕不怕，我这就托你上岸。”孟桑用力把孟柳推到了浅水区，她刚想游过去，忽然小腿一阵痉挛，孟桑无力的向下沉去，她胳膊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朝着站在浅水区的孟柳伸出了手。“小柳……我脚抽筋了……拉我一把……”孟柳颤抖着身子站在浅水区的石头上，河水淹没至她的大腿，她朝着孟桑伸出了手。孟桑使劲的伸出胳膊，眼看就要抓住了孟柳的手，孟柳忽然又把手收了回去。失神间，孟桑整个人沉入水中，窒息感袭来，她挣扎着浮上来，小腿痉挛的感觉还没有消散，她恨不得蜷缩成一团，但她不能，这河会要了她的命。“小柳……拉我一下啊……”孟桑挣扎着。孟柳看着石头之外深不见底的水，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姐，我现在没有力气，拉不动你，你再撑一会，我去喊人救你。”孟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眸中倒映的孟柳踏水离去的身影。孟柳爬上了岸，双腿一软跪在了石头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姐，你再坚持一会，我这就找人救你。”孟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孟桑往下沉去，她清楚的能看到河水里飘摇的绿色水草，小腿上的痉挛消散，孟桑用力浮出水面。“救命……救命……”孟秋实捧着木盆走在路上，徐春花和孩子们走在一旁。孟柳浑身湿透的跑了过来：“三叔，我姐她掉下河了，你快救救她！”“救命！救命！”听到孟桑的呼唤，孟秋实等人连忙往河边跑去。孟柳扭头看了眼孟秋实等人的背影，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她现在看到河就头脑发晕。孟鱼和孟澈跑在最后面，等她赶到河边的时候，孟秋实已经抱着孟桑上了岸。孟桑跪趴在岸边吐着水，徐春花蹙眉心疼的轻轻拍打着孟桑的后背。“好些没？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孟桑吐完腹中的水，扑进徐春花怀里嚎啕大哭。“哇啊啊……”她刚刚差点就要彻底沉下去了，幸好三叔跳进河里把她给捞了出来。徐春花轻轻的抚摸着孟桑的背脊没有说话，孩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能哭出来是好事，说明没有被吓傻。孟桑哭了很久，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孟清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孟桑：“小桑姐，擦下脸。”孟桑停止哭泣，她一抽一抽的，接过帕子的手颤抖着。孟桑擦着脸，声音沙哑：“谢谢三叔三婶，要不是你们，我恐怕就淹死了。”徐春花关心道：“我送你回家吧？”孟桑摇摇头，她把手帕塞进口袋：“三婶，我没事了，我先回去一趟。”孟桑扫了眼岸边洗了一半的衣服，脚步轻浮的回了家。回去的路上，孟桑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脑海中不停的闪烁着孟柳绝情离去的背影。明明孟柳只需要拉她一把就可以把她给救上来，为什么要收回手？她为了救孟柳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就算孟柳拉着她往下沉她也未曾有放弃孟柳的念头。为什么孟柳不愿意伸出手拉她一下呢？她们是姐妹啊……孟桑踏入门槛走到了二房的门口，屋门紧闭，里面传来王云的声音。“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把这干净衣服换上，你姐姐就让你一个人回家？她心也是真够大的。”“妈妈，我冷。”“等会妈给你煮碗姜茶去去寒。”孟桑用力推开屋门，水珠顺着衣服落在了屋内的地面上。孟桑用力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到孟柳面前。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孟桑面无表情的盯着孟柳：“你为什么不拉我？”孟柳缩了缩脖子，躲在了王云的后面，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孟桑生气，她还以为孟桑是没有脾气的泥人呢。孟柳梗着脖子回道：“我不是喊了三叔过去救你了吗？”孟桑气笑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明明你只需要拉我一下就能救我，为什么要跑？”孟柳生气的回道：“我没有跑，我是去喊人救你，你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你能活着站在这？”王云一头雾水，连忙脱下孟桑身上的衣服，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珠之后给她套了件干净的衣服。“小桑小柳，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告诉你？”孟桑自嘲一笑，“孟柳掉进了河中央，是我把她救了上来的。”孟桑顿了顿，嗓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当我小腿抽筋游不动的时候，明明她只需要拉我一下就能把我拉到浅水区，但是她没有，她跑了！”王云难以置信的看向孟柳：“小柳，你怎么没和我说这件事？”孟柳辩解道：“她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我说这件事不是凭白让你担心？”孟桑抬起袖子擦着眼泪，她紧紧盯着孟柳：“孟柳，从小到大都是我护着你，顺着你，明明我只比你大一岁，凭什么要一直照顾你？我愿意为了你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你怎么对我的，在我性命危急时刻，你甚至不愿伸出手拉我一下？今天我能站在这跟你说话不是因为你喊了人，是我运气好！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的真心换不了你的真心！你个白眼狼！”“孟桑，你什么意思？怪我做什么？是你自己小腿抽筋上不了岸的，我要是拉你的时候被你拉下去咱们俩的小命都得丢那，我为了你去喊人还有错了？”孟柳气急，捂着脸嚎啕大哭。王云看了看孟桑又看了看孟柳，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都快被你们说糊涂了，小桑，你快把裤子脱了换件干净的裤子，今天这件事是你妹妹不好，我这就让她给你道歉。”“妈！你偏心！我没有做错，凭什么让我道歉，早知道她是这么个白眼狼，我就不应该去喊人！”孟柳不满的从床上坐起，红着眼瞪着孟桑。姐妹俩如同仇人一样互相瞪着眼，王云心痛，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她皱眉对着孟柳吼道：“都给我闭嘴，亲姐妹还能有隔夜的仇？小柳，快给小桑道歉！”孟柳被吓的打了个寒颤，不情不愿的瘪着嘴：“对不起。”“妈也算听明白了，小桑你这是怪小柳没有伸手拉你，她年纪小一时害怕脑子转不过弯，你就原谅她吧？”王云把孟桑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孟桑仰头看着王云憔悴的脸庞，心蓦然一沉，明明妈妈跟三婶同龄，看上去却比三婶大好几岁。想到这些年妈妈为这个家操持劳累，孟桑心中酸涩，她点点头：“妈妈，我原谅她了。”孟柳冷脸看着王云怀中的孟桑，气愤的掀起薄被将自己紧紧裹住。孟桑闭上眼，真心换不来真心，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对孟柳，比起爱孟柳，她更应该爱自己。二房内的动静很大，王翠莲站在门口听了一会，转身切了一声。孟红站在门口瞄了一眼外面，她小声道：“哥，小桑姐竟然和小柳姐吵架了！”孟文听了一会大概是听明白了，以孟柳自私的性子，倒也能干出这件事。“孟桑早该吵这一架了，她对孟柳太好了，甚至比对自己还好，明明两人才差一岁。”孟红赞同的点点头：“我觉得小桑姐对小柳姐太好了，就算小柳姐朝她发脾气她也不会生气。”孟文手速极快的编织着手里的东西，他轻哼一声：“二婶偏心，总是让小桑照顾些小柳。”外面响起声音，二房的门被打开，王云和孟桑出了门。衣服还扔在河边呢，这要是弄丢了，王翠莲能把二房的人给吃掉。王云到河边的时候孟秋实一家子还在，孟秋实和徐春花坐在一起洗着衣服，四个孩子蹲在河边试图捞鱼。“秋实，春花，刚才多谢你们救了小桑。”王云抬手抹着泪水，她总共就两个女儿，两个闺女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活下去的动力。“谢什么，任谁掉进河里我都会救。”孟秋实说道，前提是不影响他安危的情况下。王云笑看着亲密玩闹的几个孩子，艳羡道：“小惟和小清的感情真好啊。”想到刚刚两个女儿互相瞪着对方的模样，王云就心如刀绞。孟桑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拿起棒槌捶打着地上的衣服。王云夺过孟桑手里的棒槌，把孟桑往孟惟孟清的方向推了推：“你刚刚受了惊，去旁边和小惟小清玩会吧。”孟桑站在原地，垂眸看着王云扬起棒槌捶着衣服，她刚刚心里是有怨的，怨妈妈偏心。就因为孟柳比她小一岁，所以妈妈总是偏心着孟柳一些。但不可否认的是，妈妈也是爱她的。鼻尖一阵酸涩，孟桑用力眨眼抑制住眼中的泪水，她坐在了王云的旁边拿起另一个棒槌：“我心疼你。”王云露出笑容：“不生妈的气了？”孟桑轻轻嗯了一声，人心是偏的，五指有长有短，不偏心很难，但妈妈的爱不是假的。王云夺过孟桑手里的棒槌：“你去那边玩会去，这里交给妈就行了，听话，正好让妈单独和你三叔三婶聊会天。”孟桑抬眸对上王云不容置疑的眼神，她乖巧的放下手中的棒槌，来到了孟惟孟清身边。孟桑屈膝蹲在岸边，她目光涣散的看着水面，想到孟柳离去的背影，心寒与委屈交加。“小桑姐，你哭了。”孟桑回过神，连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