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沈照正准备下班。听说是找她的，连忙走过去。于爱国的眼刀直飞，还想和她交待工厂电话不能办私事，就听沈照说了下回换个号码。
她租的院子旁边有公共电话亭，有个老太太平时就坐在那专门帮人接电话。来了电话就帮人喊，接一次也就五分钱。有些电话多的，干脆三毛钱包月，沈照也打算这么干。
于爱国想要打出的这记重拳被生生卸了大半的力道，毕竟沈照今天也是第一次而且还直接说了没有下次。但火气正没地发的于科长怎会简单放过，起了高调借题发挥把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种话对沈照来说，简直是无关痛痒。她时刻做好收拾包袱走人的打算，自然不会去讨好一个无法被讨好的领导。只安静听了，末了才回：“领导教育得对，以后办公室的私人来电，我一定都全部过滤掉。”
这下子办公室的人都傻眼了，毕竟谁没个私事找过来。现在又不像是几十年以后手机人人都有，通讯便利。而真要说还是于爱国的私人电话是最多的，但谁让人家是领导。做什么都是对的，最后所有的火气都只能朝着沈照去了。
自从同于科长彻底闹翻以后，沈照才懒得理这些弯弯绕绕。平时里工作照常做，领导和同事要是不配合那她要么放着，要么跳过。被人找上门直接当面贴脸开大，多来这么几回大家都知道她不好惹。而且满厂消息只要还算灵通的都知道她同于爱国的矛盾是为什么，纺织厂本身女员工就比较多，婚姻里婆媳不和是常态，同沈照处境差不多的人还不少。虽然也不认同沈干事要离婚，但对于爱国这种帮亲不讲理的做法非常看不上。
现在的于爱国对上沈照这块滚刀肉简直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倒不是说国营厂科长搞不了手下的小干事。而是公事上，沈照无错可找。私事上，只要你敢开口她就敢放声嚎啕。
特别是这次给供销科预订包厢的事，于爱国更是一败涂地，闹得人尽皆知。就连从不管这种小事的童厂长都在私下里表达了好几次不满，你要整人就整人但整得这么难看那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最近的总务科简直就是火山口，于爱国脸上的燎泡都长了好几颗。反而是风暴中心的沈照日子平静且舒心，村里传来消息农副产品收卖点的有消息了。
晚上下班顺道接了闺女回家，小丫头最近长胖了穿着身奶黄的小罩衫，走起路来像只滚圆的小黄鸭。母女两个回家，外婆不在。
沈照知道阿妈是去卖肥肠还没回来，最近生意越做越好，天天卤两锅都不够卖。沈周氏挣钱的劲头高涨，要不是沈照三令五申不要把钱花在吃药上，只怕连饭都不想抽时间出来吃。她在回来的路上带了菜，正准备做饭就听见院子外响起自行车的铃铛。
阿妈为了多挣钱，摔了两次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到家时总要按响门铃，告诉丫丫外婆回来了。
手上有钱，心情舒坦，为人也多了几分慈爱。阿妈现在回家总要给丫丫带些路上见到的小零嘴或是花衣裳。现在祖孙两个感情突飞猛进，亲热得不行。
果然院门一响，就听独自在院里玩的丫丫喊：“外婆！”
沈照出来正好看到，祖孙两个亲热得正起劲。今天沈周氏在路上看到有人卖玩具，带回来一个不倒娃娃和一只铁皮青蛙。
那娃娃穿着粉衣戴着红帽丫丫还真喜欢，就是青蛙有些害怕。
这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害怕青蛙。真的假的都不喜欢，这事家里人都知道。所以沈照还有些奇怪，问起来沈周氏哼哧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沈照马上反应过来，这东西只怕是买给另一个孙子的。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亲妈脑子不清醒，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真要管是管不住的。与其讨人嫌，还不如让亲妈撞了南墙后知道疼！
看女儿不高兴，沈周氏的心里也是虚得慌。对自己的继子和继孙她其实心里也有数，知道不可能跟她一条心，但想到自己跟丈夫花了大价钱把人过继来让她真就这样轻易甩开又当真舍不得。
这种心理在以后会有一个专有名词，这叫沉没成本。普通人都很难做到断臂求生，更何况是还对继子抱有些许希望的沈周氏。
沈照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沈周氏赶忙把人喊住：“咱今天出去吃，我掏钱！”
哎哟，铁公鸡拔毛了？
沈周氏被女儿损到红脸，但是自己有求于人不好发火，没好气道：“就问你去不去嘛，东临国营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