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年的逃犯,见了官差的马,早撇下妻儿逃之夭夭。
……
这样一个满目疮痍又百废待兴、乱象横生的江山,也够王琛劳形伤神了。
两人拜别上一个村落,因着连日乏累,都有些蔫蔫的,打马慢慢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
午后的阳光细碎,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耀眼的光,如淘气的星子闪耀追逐。微风细细,走在林荫下格外惬意。
“谢主簿,今日能来一碟肉么?”傅延偏要煞风景。
他的钱出门即被月姬骗个干净,连日来都巴着谢明徽吃喝,每日干粮馒头吃得嘴里淡出个鸟。他若这般节俭,只怕早省出一座京郊的宅邸来。
谢明徽砸着舌尖,没好气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囊中羞涩,原指着你吃顿好的,谁叫你偏要将全副家当拿去养个小伎。”
她这话原也没错,但傅延每每听不得,但凡听到,总要炸一回毛。
二人如今熟稔许多,开起玩笑来少了许多忌讳,谢明徽总拿此事打趣他,傅延总觉得往后回京,她再这般口无遮拦,他这一世“英名”必得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往后只怕再难娶妻。
“你说谁养|妓?说谁呢!”傅延恼羞成怒,打马来追她,举起马鞭作势抽过去。
谢明徽大笑着,她控马娴熟,专等着傅延靠近,眼看得手,又倏尔疾驰出去。二人追逐打闹一阵,走不多时,见前头官道上停着四五辆马车,几匹马悠闲地系在路边凉亭外。
那马车宽大,几乎将足以两车并行的官道占据三分其二。
谢明徽看马车规格制式,心知车中人身份不一般,与傅延对视一眼,两人停止追逐,规规矩矩下了马牵着往侧边绕过去。
守在路边的家奴见二人身着公服,又懂规矩,因此只冲二人点头致意,别无他话,默不则声地任他两个过去。
谢明徽牵着马,小心翼翼靠着路沿外侧而行,与那车队保持着三尺远的距离。
这世道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她与人身份悬殊,若不当心,便是她的马尥一个蹶子,踢到人家车轮上的金漆,她也赔不起。
——自当年松岭绢因一个浅淡的墨印被拒收,她每靠近这等金贵的物事,心中往往要念起“赔不起”的“经文”,时刻提醒着自己谨慎再谨慎,远离祸端,保财大吉。
路过最前头车厢时,谢明徽轻轻呼出一口气,松了“赔不起”的魔咒。
侧目瞥车身一眼,赫然见车身上阴刻着王氏家徽。
那撩起的帘幕中,一个清丽婉转如箜篌铮鸣的声音响起:“前头便是官驿,不如将母亲送到驿站中再去请医。”
“嗯。”简短沉毅的一声低语,却如利刃,一头扎进谢明徽心底。
那是王琛的声音,哪怕只一个音节,化作灰她也熟稔到骨子里。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