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乐文学>青春都市>惹权臣 > 福子 无
    那四户人家分属河边三个乡村,头两个村子相邻,相去约莫十一二里。

    两人沿着河道行了一刻,远远见前头柳荫盛处错落着二三十户人家,村口立着两根望柱,望柱边一棵四五人合抱的老柳树。

    时已近午,村口无甚人逗留,只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坐在河边石岸上擦洗桑叶。

    谢明徽冲傅延一点头,二人下得马来,朝那妇人走去。

    “阿嫂,敢问这里可是崔家村?”见妇人抬头往这头望了一眼,谢明徽抬手一礼,躬身相问。

    她身上湿衣未换,本来形容略有些狼狈。但仪态出众,看着自然不像坏人。

    那妇人一边拿帕子擦着桑叶,一边疑惑地点点头,有些好奇这是哪家的亲戚么?生得这般俊,却从未见过。

    “崔福子是哪家?”谢明徽手搭凉棚,往村中张望。黄籍中的崔家村有十八户人家,一百零三口人。但她粗略一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妇人听她问崔福子,脸上热切的神气却有些淡了,随手指了个方向:“村尾有间茅屋即是。”

    待二人寻得村尾的茅屋,便明白那妇人为何变得不甚热络。

    崔福子是个瞎子,家徒四壁,以编竹匾为生,与年迈的老娘相依为命。

    因他手艺不甚好,活计时有时无,养活自己都困难,所以年轻时十里八乡都没有小娘子愿意嫁他,只捡了个小孩儿养在膝下。

    那孩子长大了,却渐渐显出不同来。

    崔福子教他许多遍编竹蔑,他一个瞎子都没学多久,那孩子却总也学不会,每日只追着村里的牛羊鸡鸭,话也说不太清,后来有次发了羊角疯,抽得口吐白沫,被路过的郎中送了回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崔福子一个瞎子,既穷且孤,上要供养老娘,下又摊上个痴傻的病孩子,是远近闻名的破落户。

    前年雪灾,他家的茅屋被压塌了。娘儿三个偏偏命硬,一个都没死成,反得了石雍的赈灾抚恤。

    谢明徽坐在半尺高的小凳上,因地面不平,那凳子又瘸了半条腿,半扎着马步听崔福子含着笑絮絮讲这些闲话,心中莫名哀恸。

    他老娘在厨下摸索许久,端来两碗满是烟气的荷包蛋来,浑浊的眼角因为常年迎风流泪又潮又红,却饱含着真挚而卑微的谢意,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只一个劲比划着,劝两人吃、吃、吃。

    崔福子领得赈灾抚恤金一两银,与谢明徽所抄名录分毫无差。二人在崔家坐得一时,趁他老娘端碗进去,谢明徽自囊中摸出二十个铜板来,悄悄放在凳上,与傅延退出了崔家。

    两人牵着马,心中长吁短叹着,一路无话,再往村口回去。

    先前那洗桑叶的妇人仍在河边,见他二人出来,迟疑来搭话:“两位爷是京中来的大官么?”

    僻静山村寻常无大事,村中忽而来了两位卓尔不凡的年轻人,有人认出谢明徽官马的标记来,村中一时奔走相告,片刻功夫已传出数个版本来。但无论哪个版本,俱说这二人是京中来体察民情的高官。

    他两个只是微末官吏,自与高大沾不上边。但那妇人见谢明徽并不否认,便将她当作救命的稻草,几步疾行到谢明徽跟前来,扑通一声跪下。

    “我家中有个小娘子,生得貌美,十二岁的时候卖进京中一户人家做奴婢,她往年还时常托人送些东西回来。这几年却没了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