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徽养伤期间却也并未闲着,而是写了一篇长长的《论永世县黄籍疏弊及对策》,建言效法前朝变革,推行土断之策,以丁口分土地,定税负,立乡学,举贤进才,纠九品中正制之流弊……
只是,论疏奏对写好,这封献策却注定无法投递。
廷尉主狱断之事,江羡管得着她父亲的平反案,却管不着民间的税负和黄籍。
而她的身份不过是京畿县衙一小吏,连大司马门的边儿都够不着,却操心着左民尚书的分内之事。
等她能再下地行走时,王琛带给了她两封喜帖。
在上的一封,是傅延的,邀她与王琛赴始兴公府赴他与荀四娘的婚宴。
第二封,却是王琛亲笔写就。新娘二字后,赫然是谢氏令柔。
那是她的本名,多年来连自己也淡忘了,如今蘧然在喜帖上看到,心中一紧,旋即砰砰直跳。
“你我大婚之前,总要往岳父坟前洒扫祭祀,上一注香。”
见谢明徽怔忪的模样,王琛莞尔一笑,伸手合拢她手中喜帖,轻轻置在案上。
眼神掠过她连日来在房中闲来无事时的随笔论疏奏对,等着她应答的功夫,看得饶有兴致。
若她当真是男子,可凭此策,出任左民尚书曹郎。只是可惜,世间哪得双全法,他要娶她,她又如何能堂而皇之再入仕?
“我……我的身份,总不大适宜……”谢明徽嗫嚅着嘴唇,她曾经的嫡母如今还是他堂嫂,若这件事传出去,他不知会被多少人诟病。
“改个身份,总也不难……”谢明徽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对外假称一个毫不相干的身份。
王琛将她案上文章卷起,轻敲她额头,半开玩笑道:“我总不能真的娶谢池之子。”
见谢明徽恼而嗔他一眼,王琛正色道:“你这篇奏疏策对言之有理,但每每却明知故犯,知错而为之。”
谢明徽面有愧色,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今你既为我妻,再不能如从前,当谨记时刻需以身作则,约束自己。弄虚作假之事,往后不必再提。”
他说着,将谢明徽揽入怀中:“你母亲既然改嫁,便管不得你的婚事。我有意请你两位伯母出席,由你堂兄谢菉送嫁,你看可好?”
谢明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黯然道:“只怕阿兄丢不起这个脸送嫁。”
谢明徽犹记得当年王氏兄弟上门吊唁,却被谢菉拿扫帚打了出来。那时他年纪小尚且不知事,谢明徽以为伯母总要抽他一顿,以示教训。
哪想大伯母却叫人提水将王氏兄弟踩过的地砖都仔细清洗一遍,且很是赞赏了谢菉一番。
思及曾经的旧事,谢明徽心中的喜悦也减淡几分,只淡然道:“两位伯母守寡多年,素来看重名节。当年晋城公主说未免我受官兵侮辱,沦落到下贱之地,要毒死我,击节赞赏之人只怕只有她两个。
而今想毒死我的怕不是只有公主,还有两位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