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仙境,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有花香,有绿草,夏日里开着一望无际的水莲。
这里什么都好,但是不接纳人族,因为此地为妖族秘境,而在最早发现他的那个女孩儿争求下,族人决定等他能行走后便立即送离,于是书生在仙境中度过了两个月。
女孩儿留下来照顾他,用灵丹仙草换取外界的故事,书生发现这里的人都很厉害,她们甚至能颠倒天地,有这样的力量,完全可以毁灭西境。
于是书生开始在言语间试探,族人察觉到了,开始警告女孩儿,可女孩儿铁了心要随情人离去,按照族规,只能被挖除妖丹妖骨。
可没了妖丹和妖骨,妖就不是妖了。
书生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于是他和女孩儿私结连理,在洞房花烛时,女孩儿取出一半妖骨给他,作为定情信物。
取出妖骨,妖会恢复妖相,变得格外虚弱,这种情况至少会持续一月。
书生趁着女孩儿无法动弹时,拿走她的妖力,然后回了家,但为时已晚。
麦野深处的炊烟被铁骑踏过,新的都城又建在了尸骨之上,他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成了别人的故乡。
谢复不甘心地又等了两百年,他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时间里,见证了另一个王朝的更迭。
历史仿佛重演般,老天爷不偏袒任何人,就像谢复,他偷来了数百年的生命,这债就要用身边人来偿。
谢复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那个女孩儿,只是夜深人静时,撇开那两个月的曲意逢迎,他也会怀念其中一碗甜汤。
后来谢复又去过那片海,不过他再未能进入仙境中,那仿佛是一场梦,如潮起时的浪,颜色斑斓,美到不真切。
都说岁月如梭,可谢复却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慢的东西了,妖族百年修为压在他身上,让人无法解脱。
“中土被破,西境铁骑所过之处,流血漂橹,当时人间炼狱,你们也不插手……”
他一心求死,将这条命终在了满西镇,如今消散之际,却瞧见旧人,只觉得又喜又悲。
“可你来这里救人。”谢复眉目间有些苦闷,他说:“阿寤,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你瞧着她们,便知其中痛,满西镇草芥人命,那些畜生通通该杀,她们亲手报了仇,去转生才不会难受,你送她们回去,我也算是瞑目了。”
“瞑目。”知归念着这两个字,默了默,站起身来,“谢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舍身取义挺感动的。”
谢复的身影已经透明,他仰头看着这人,只听那又冷又淡的声音说道:“五百年前能用一颗糖哄骗住的小孩儿早就没了,你现下既然想起问小姑姑,我说,你便听好了,你断她七尾,她醒来后便要去问你要个说法,于是自请上惩戒台又断一尾,我入世也有数百年,却从未听到任何风声,你是要魂飞魄散的人了,不如借这点儿时间再猜一猜,她是死是活。”
“你骗我!”紫藤花黯淡下去,谢复拖着残躯往前爬了爬,头磕在地上,撕心裂肺道:“她重伤如此!均宁几人怎会放她!”
可再没人回答他了。
花海枯萎,裹着尸骨断琴,葬下一段无人知的情爱。
烟雾湿漉,天地迷蒙着,红溪沉埋断肠,西方极乐,往生的净土被薄命人烧破了,只剩下棺木盛的红妆白骨。
阿秀呆呆地跟在后面,拿着琉璃珠,爱不释手,知归瞥眼一瞧,有片刻犹豫,舔了牙根说:“那珠子是别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