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江湖何其之广?人数何其之众?有道是宁缺毋滥,人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并非人人均有资格挑战白月薰宫之主,首先需前往梧桐坳参予折桂,魁首方才有资格与白月薰宫掌权一战,一睹巾帼风姿。是以这则武林趣闻虽早已广为流传、驰名中外,真正与那位神秘宫主交过手者,不过区区几人而已。
要想在成千上万的俊彦豪杰中鹤立鸡群、脱颖而出,其坎坷程度不亚于母猪徒蹄攀树,遥想去年的冠军,正是独臂莽侠诸葛捱巫,他一把血厄镰刀耍得出神入化,后来传闻他在那个女人手中竟没能走过半个回合,一招之间,红艳艳赤煞煞的血厄镰刀便给截成断柄镰刀,不堪一击。
诸葛捱巫名声在外,他或多或少也听过些许关于他的绯闻,但并未有过任何交集,掂量一番,觉得他之所以如此不中用,主要有两个缘由。
一,那柄镰刀材质粗糙,长年蘸血导致生锈,才给别人一分为二;二,多半是这家伙上场前酗酒酗得太厉害,临敌之际晕头转向醺醺然,才一击即溃。
他自诩不至于如此脓包,混迹一堆狐朋狗友之间,擦着剑鞘大言宴宴:“不过跳梁小丑鼠辈一窝,捯饬这许久,是该令那些酒囊饭袋领悟一番何为强之一字了。”
当然,梧桐坳中的竞技,他确实让败在手下的绿林豪客们吃了些苦头,一举拔下头筹。途中所向披靡,让他对与那位肇事者的对决结果失去了悬念。对付这些参赛者,他甚至无需拔剑,要一击制胜,轻而易举,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终极主持人的武力修为不甚了了,否则怎无强者光临赐教?
故而,当他站在擂台与对方面面相觑时,很不自量力的轻蔑了一句:“我自来不与女流之辈动手,此番久仰大名,特来请教。有道是君子逢淑必先礼遇,姑且容阁下不吝见示三招。”
说得客客气气,实则是艺高人胆大,未将对方放在眼中,藐视之意显而易见。
结果确实毫无悬念,只是有点上头,现实与理想截然相反,他大脑恍惚,有时间无法接受,反应不过来。
即墨飒风东张西望半晌,场外的诸位旁观者同自己一般,均是一派不可思议的形容。
鸦雀无声了片刻,跟着是沸反盈天的哗然。
有唯恐天下不乱者在下头明嘲热讽:“瞧来,一向不可一世的泼剑此次也要沦为败军之将,认栽喽。”
有见墙头草一边落井下石一边风使舵:“在下说什么来着,以白月薰宫那位的神功,岂有落败之理?有些人不自量力,终究是自讨苦吃。”
有蔽聪塞明者客观喟叹:“竟连即墨公子亦大败而输,莫非白月薰宫的武功修为那位当真已臻登峰造极之境么?”
“……”
然对这桩战果无论怀揣着何种态度的言论,唯一不约而同的定律都是——即墨飒风,败!
自出道一来,平素战无不胜,这样的打击与挫折,他何曾邂逅?那些流言蜚语在他听来,由衷刺耳,生平首次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纵即逝,他并非一蹶不振的懦夫之辈。虽说要洗刷这场耻辱着实困难,却也不是全无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是此理。何况,他若是个孤家寡人倒也罢了,还有一个人,在等待他去救援,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人生的巅峰荣耀无非功成名就,这些都有了,但还有一样东西,他尚且一缺。
只因有这样必不可辜必不可负的一件东西,他怎能轻言生死?
抬头,天穹虽烈,终是还有些浮云,权且能抵御炎炽。
看来要推翻之前的盘算了,大获全胜,自然万事大吉,如今既然一败涂地,那么就只能孤注一掷!
于是乎,他嘿嘿嘿干涩三笑,自解窘态,踱步过去拔出虚鸿,收剑入鞘,擎过天灵对着火辣辣的日头违心扯淡:“闷上心来瞌睡多,近日实在辍得厉害,剑刃上疏于熟稔,哈哈,荒废了荒废了,哈哈哈哈!”
台下大多数旁观者皆在天花乱坠拍着白月薰宫的马屁,风水轮流转,适才比试前在他面下的那套阿谀奉承此刻已尽数搬到了对面,着实唏嘘。
换言之,眼下他已沦为过气剑客,被晾在了一边,无一人上前搭讪,这句敷衍也没人来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