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亚斯见信使再无理由轻易离座,暗忖这正是切入公事的好时机,便顺势问:「信使大人大晚上快马加鞭赶来军营,又带这麽多贵重财货,是王城中有什麽要事转达吗?」

    「没,我只是路过饿了想来蹭点吃的,这些东西暂时寄放,待会吃饱了我们还要继续出发。」看着诸人神情一愣,信使笑道:「哈哈哈我说笑的,奥尔亚斯将军猜得准确无误,魔王城确有一件要事要请奥尔亚斯将军帮忙,这些财货宝物一部分是吾王赏赐给您的礼物,一部分则要请奥尔亚斯将军代为转送。」

    奥尔亚斯奇问:「转送给谁?」

    信使边吃边答:「转送给能治好安德里克大人的能人。」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叠信件,也不在乎手指沾染着汤渍,抹得其上都是食物污痕,後将最上方花样特殊的信封递给奥尔亚斯,说道:「安德里克大人被下了北方的毒,现在命在旦夕。城里没有人会解这种毒药,所以将症状抄写在这叠信里,希望您代为转寄给其余北征王旧部,看谁知道解药的药方,以及谁手上可能有药材。」

    「安德里克大人中毒了?」奥尔亚斯心头一揪,急忙拆开信封内文。文中雷耶蒙亲自请求奥尔亚斯帮忙救助他挚友,并详述安德里克中毒始末,以及中毒症状。

    奥尔亚斯读到中毒始末时,这才知道:「原来前几天发配到此的两家人是犯了这种罪过。」不由得为安德里克心生不舍,可接着看到中毒症状时,却越看越是喜逐颜开,最後竟禁不住笑出声来:「哈,这太巧了!」

    「嗯?有什麽好笑的?」信使心想奥尔亚斯应不是不懂礼貌的人,更别说在这种时候幸灾乐祸,奇怪问:「难道您也不喜欢安德里克大人吗?」

    「不不不,误会误会,我很喜欢安德里克大人!」奥尔亚斯眉开眼笑,语气中满是欢欣:「只是我刚好就知道这种毒怎麽解,而且军营里刚好就有这药方的草药,看来这几袋财货都归我了,不用再向外转寄信件!」

    「哈,这确实太巧了!」信使听罢笑道:「那我也不用奔波到各国去了,这真多亏了您啊!」

    奥尔亚斯得意道:「这不只是因为我,还得感谢罗文的饮食偏好、洛德的过敏体质、艾克斯的水土不服……」说着将军营里需要北方原生药材的成员都默背了一遍,笑道:「所以我们离开北方前把所有用得到的药材都至少晒乾带上两大袋,连种子都保存好了,要治好安德里克大人绰绰有余!」旁人听完拍手叫好,信使受了气氛鼓舞,也跟着拍手称赞。

    诸人开心之余,开始揶揄奥尔亚斯:「太好了,奥尔亚斯大人,这下您可以以此为由,去接近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安德里克大人了!」、「您得把握良机啊!」、「奥尔亚斯大人您近期恋爱运不错啊!」

    奥尔亚斯虽百岁有余,但除了人生经验增长、手段更圆滑、更熟稔政务制度运作外,性格感情却一如年少,与亲近的亲友完全没有距离,对相差半百岁数的部下亦相当亲昵友好。当下谢过在场诸人的祝福,并说本国崇尚文治,作为军队他们要建功立业机会不多,这回自己一定把握良机,看能不能藉由与安德里克相处的同时为军营多争取点福利。

    此刻信使终於听出奥尔亚斯心仪安德里克,不由得大是困惑,奇问:「您喜欢安德里克大人?为什麽?」

    此言一出,反倒是奥尔亚斯与心腹部下觉得奇怪,反问:「安德里克大人长相好看、气质迷人,喜欢他有什麽奇怪?」

    这令信使更是不解:「安德里克大人阴森瘦弱,手段狠毒,无论外貌性格都不好,有哪点值得喜欢的?」

    奥尔亚斯愣了一下,低头沉吟半晌,礼貌说:「信使大人,我们刚来到这里不久,不熟悉魔王大人与辅臣大人的性格与处世态度。可承蒙雷耶蒙大人恩典,对我们部队关怀照顾,又赏赐这许多礼物,我们也有意报答恩赐,为效忠雷耶蒙大人建立功绩、排忧解难。」最後认真看着信使:「我们来本国後受您照顾甚深,看在我将要带解药去救治安德里克大人、回报雷耶蒙大人恩德的份上,再请您指点我们一些王城中事。我去王城立下功劳後,一定不忘您今日提点恩惠,在安德里克大人面前特别为您美言。」

    这几句恭敬却带着几分胁迫的话听得信使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虽说我是王城信使,可毕竟人微言轻,一生也见不着两位大人几次面,但他可是即将要进王城治疗安德里克大人的人!我今天说这些难听话,万一传到安德里克大人,更或是吾王耳朵里,那我岂不凄惨无比?」他仗着自己是奥尔亚斯部队与王城唯一的通讯管道,掌管奥尔亚斯部队与上意沟通的生杀大权,本来还有几分颐指气使的傲气,老在他们面前轻蔑的讲些牵动神经的垃圾玩笑。可此事事关重大,自己若知情不报、刻意不让奥尔亚斯前往救治,一经发现恐怕会有斩首的罪罚。但若如实上报,那等於两方立场逆转,奥尔亚斯反而比他更接近王城权力中心,自己这条小命反而落到对方手上,这让他不得不为相识以来开过的玩笑、藐视的态度,感到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哈哈哈,小意思,这有什麽问题,我们是什麽交情?奥尔亚斯将军这几句话太客气了,我不过是名王城信使,何德何能让您低声下气出言相求?有什麽情报我自当毫无保留全盘托出,绝不藏私!」信使不动声色的整衣坐正,用自身衣摆把手上食物汁水擦得乾净,语气中带着恭敬之意,将雷耶蒙与安德里克的事蹟娓娓道来:「哎呀,说到这个手段问题,其实安德里克大人所为也不过忠心向主。吾王仁慈大方、爱护臣民,可国政之事要稳定运作,必也要律法清晰、赏罚分明,否则吾王引以为傲的伟大制度运作失能,国将不复为国。安德里克作为吾王最信任的心腹辅臣,自当维护吾王仁德形象,便义无反顾扮起黑脸、扛起恶名,遭见识短浅、愚钝无知之人唾骂,就连家族也不待见他。但他铁面无私、公正执法,所做所为无不为维护政务运作、律法实行……」魔族无论各方最重要的道德标准就是对上忠诚,手段性格只是次要。信使照着他所听到的事蹟,加油添醋的给安德里克竖立不顾身後名、一心为主的忠诚形象,讲着甚至假意拭泪,诉说自己对安德里克的牺牲奉献感动不已。

    忠诚品德对於极端军事化的北方魔族尤为重要,他们自幼被灌输为效忠的王马革裹屍、慷慨就义的道理。奥尔亚斯与部下听着安德里克的事蹟频频点头赞赏,都对安德里克肃然起敬,奥尔亚斯心中尤为惋惜:「无人知晓他为忠诚所遭受的艰辛,他……他心里一定很孤独。如果我能让他与我们为友,政务闲暇之时常来我们这里,让我们关切近况、如同家人一般热情招待他,为他排解烦闷、听他诉苦、成为他的後盾,那也是很好……」

    其实奥尔亚斯身处军队、经历官场多年,哪里不知道信使此刻过分溢美的话术?但他实在心仪安德里克,心中愿意相信信使所言,认为安德里克为了效忠雷耶蒙,忍辱负重、甘嚐常人难以忍受之孤寂,愿受与世独立之清苦,不由得为他满心感慨、不舍哀怜。

    信使说罢安德里克行事特色,又寻机会圆回相貌评价,只听他认真恭敬的说:「说到安德里克大人的身材形貌,哎,方才说他阴森瘦弱也非出於客观标准,实在是本国审美一律以吾王作为标竿,吾王可是我族公认的美男子,国境之内更是将吾王形貌品性作为楷模。莫说鼻子眼睛有一点像他,就是气质神态有些微相似,那都是难能可贵的一方俊秀。而先前也说安德里克大人不得不严厉公正的秉公处事,与吾王气质相距甚远,这才说他阴森恐怖,但这也是执法者的必要举措。安德里克大人出身於辅臣世家,历代与权臣往来甚密,若他也如吾王那般仁善慈悲,难免让官宦之家人人都想钻空子,那政务律法又该如何严格执行?至於这瘦弱嘛……这该怎麽说呢……嗯……这也是……我想这也是勤於政务、废寝忘食所致……」信使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有些支支吾吾,话难成句。

    一旁奥尔亚斯的心腹部下见状出言缓场:「信使大人有所不知,安德里克大人的形貌正是我们偏好的类型。我们北方重视军武,国内九成人口皆是兵卒,人人被迫练得满身肌肉、全身上下尽是伤疤。只有不用从军的贵族子嗣才有资格习文,保有白白嫩嫩的纤瘦体态、成为幕僚军师或权贵辅臣。安德里克大人白皙纤瘦,气质沉着冷静,在我们看来可是难得的尊贵美人,我们看见他,都很为他着迷呢!」

    「对罗,正是如此!这也是审美差异所造成的误会!」信使感激接过这套开脱之辞,顺势说道:「正如这位将军心腹大人所说,安德里克大人的形貌若在北方可是人人渴慕的大美人,可我国施行文治数十载,民间身材中等的文人较多,再加上饮食充足物资丰富,不少人体态丰盈、白白嫩嫩。但所谓越稀缺越使人向往,若本国楷模吾王外貌不谈,只有像奥尔亚斯大人您这样的,还有在座诸位心腹大人这般身强体壮、气宇不凡的,才是我国国民趋之若鹜的俊美男子,到哪都吃得开!您们是不得不为我国镇守边境,否则要是到王城左近,那还不让一众男女老少疯狂追捧?让国人无一不对诸位朝思暮想?」

    奥尔亚斯和心腹部下各自听得心情欢悦、自信满满,对着信使彼此嘻笑,起哄说:「在我们那信使大人您也生得相当高贵迷人哈哈哈哈~」最後互相赞美各自家乡的审美,在和乐的气氛下结束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