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的吃了晚饭后,在海关入口告别。司诺目送他离开,他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对她大喊了一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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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司诺的生活回归了原来的平静。只是她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收到来自唐煜的邮件,邮件的内容多是些琐碎的生活见闻,还配有一些照片。此外,在每篇邮件结尾他都备注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倒计时提醒。
渐渐他的邮件成为了她一尘不变生活中的小期盼,打开邮箱不再只有严肃的工作,更多了一些温度和欢笑。邮件你来我往的持续了半个月,司诺再次提交了年假申请,计划八月初回北京。七月最后一个工作日审批才通过,她定好了机票想给唐煜一个惊喜,却不料被一通电话打乱了全部计划。
司诺接到了一通来自茨欣瓦利(南奥塞梯首都)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尼娜。尼娜告诉司诺,她和母亲在茨欣瓦利附近的村庄探亲时遭遇了一场武装冲突,她的母亲在意外中过世,她自己也受了重伤,可能要不就于人世。她哽咽着乞求:“Snow,求求你救救小伊娜,带她回莫斯科吧。请你救救她,让她活下去......”
听着她气若游丝的哭泣,司诺心中早已猜到她的请求。但当下无法允诺她什么,只答应会认真考虑再联络她。当她听到司诺愿意考虑,顷刻间整个人都激动地抽泣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呻/吟,她不停的重复着“谢谢”。
放下电话,司诺感到胸口一阵憋闷,任凭怎样呼吸也咽不下去。也许因为缺氧、也许因为惊愕,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原地打转。直到电话再次响起,六神无主的慌乱接起来,电话另一端是安纳托利。安纳托利也接到了尼娜的电话,得知她也求助过司诺便想询问司诺的态度。他说完后,电话两端都沉默了许久,司诺直截了当开口问他:“你怎么回答的?”
安纳托利深叹了口气,心事忡忡的说:“我拒绝了。”
司诺没有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在办公室坐了一夜,对着电脑翻来覆去的看那些与唐煜往来的邮件,直到凌晨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出新邮件的提示,一看发件人是唐煜。她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鸟巢场馆的外观照,图片下方用加粗字体写着:“倒计时8天”。
她思前想后不知如何回复他,正在这时屏幕又开始不停跳出新邮件的提示。点开的瞬间满屏列表变成了“未读”,所有的邮件标题都有同一个关键词“格鲁吉亚”,当她看到那句“格鲁吉亚与南奥塞梯边境冲突升级,交战中心已向茨欣瓦利逼近。”几个单词刀光剑影般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旁值班的同事注意到她神色异样,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劝她回家休息,嘴里还不住的抱怨着格鲁吉亚的局势又让大家有的忙了。司诺听着同事喋喋不休的抱怨更是心惊胆战,再联想到可怜的伊娜被卷进可怕的战争可怎么办。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抠住掌心,清晰的疼痛感提醒着她,人在战争面前是多么弱小无力。当战火燃起的时候,儿童会成为首当其冲的炮灰。即便能够幸免于难,目睹过鲜血和死亡,这番恐怖记忆和梦魇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抚平和消退呢,又是否会在他们幼小的内心埋下仇恨的种子?
这些猜想几乎让她头疼欲裂,她此时只想一个人静静。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家,在门口却被安纳托利拦下。他面露焦急,看到司诺后捂着脸念叨了一句“我的神,可算回来了。”
不由分说,便把她拉到公寓外的公共露台。他先是慌乱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狠狠的吸了几口才说:“我刚才接到茨欣瓦利医院的电话,尼娜已经不行了。她把小伊娜在第比利斯住址告诉了我,并且希望我和你能去接走小伊娜。”
司诺听完倒吸了口气,顷刻间被阵阵晕眩席卷。她无力的倚着露台的围栏,肩膀微微的抖动哽咽了许久。她极力控制自己可眼泪还是簌簌落下,在她苍白的脸庞留下深深浅浅的泪痕。
她猝不及防的哭泣让安纳托利更加惊慌失措,他赶紧掐掉手里的香烟,走到角落轻轻抱住颤抖不停的她,她僵硬的被安纳托利拥进怀中,头抵在他的胸前不住的掩面哭抽泣。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像一只伤心的小猫蜷缩在安纳托利的臂弯许久。渐渐平复后她问他:“你知道格鲁吉亚和南奥塞梯开战了吧?”
“只是在边境的武装冲突。”
“不是很快会打到茨欣瓦利吗?”
“应该不会。”安纳托利犹豫着说:“如果打到茨欣瓦利,那么俄联邦政府不会袖手旁观。”
司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乌云密布的远方没有再说话。
寂静的空气中雷声频繁闷响,天空中下起一阵毛毛细雨。两个人在露台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远处高楼林立之间渐渐泄露出彩虹的微光,司诺看着那些浅浅的五色光影心里好像涌起一阵阵暖流,她轻轻开口先打了破了平静:“我要去第比利斯接小伊娜回来。”